——来自价值澄清理论的教育启示

班建武，教育学博士、博士后，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基本理论研究院副院长，北京师范大学公民与道德教育研究中心副主任，全国德育学术委员会秘书长。

当前，亲子间的冲突就其具体表现形态而言，是多样的。但是，透过这些具体的冲突事件，或许两代人之间价值观的不同则是这些具体冲突产生的深层原因。尤其是当前这样一个新媒体环境下，孩子所接触的价值观越来越多元，也越来越与其父辈的价值观存在分歧。在这种情况下，家长如果采取传统的自上而下的价值观灌输，那么，非但难以取得应有的教育效果，反而更容易引起孩子的逆反，进而导致更大冲突的爆发。因此，如何与孩子展开价值观的对话，是新时代家长面临的一个突出现实问题。在这方面，或许价值澄清理论可以给我们一个观念和方法上的启示。

价值澄清（The Values Clarification ）是由美国纽约大学教育学院教授路易斯•拉思斯（Louise Raths）等人于20世纪60年代创建的一种德育模式。该理论具有很强的实践性、操作性，曾一度风行欧美国家学校德育实践领域。

一、价值澄清是什么

(一)价值澄清的教育主张

价值澄清理论认为，价值观作为一套指导人们如何行为处事的标准或原则，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意义重大。孩子之所以表现出一些行为问题，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对自己所真正拥有的价值观认识不清。一旦他们真正认识自我的真实价值观，那么其相应的行为就会改变。因此，价值澄清强调教育孩子的重点不是给予孩子某一我们所谓正确的价值观，而是要帮助孩子对自我所拥有的价值观进行主动反思和澄清。

价值澄清的教育主张实际上是源于其基本理论假设的。价值澄清认为，一个人的价值观主要源于个体的生活经历，有什么样的生活经历就会有什么样的价值观。而每个人的生活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同个体之间的经历无所谓道德上的高下之分。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基于个体独特经历基础上所形成的价值观也必然是千差万别且平等的。这就意味着，任何人都无法将个人的价值观强制其他人接受。这同样也适用于成人和孩子之间的教育。

虽然价值澄清否定成人对孩子价值观的灌输，但是价值澄清并不认为家长在孩子价值观方面就应该无所作为。实际上，价值澄清一直强调成人在孩子价值观方面的积极作用。只不过这种作用从过去的直接教导转变成为帮助孩子价值观自我澄清的道路上。

（二）价值澄清的评价过程：三阶段七步骤

价值澄清模式反对成人把某种现成的价值观灌输给孩子。成人应该做的只是要建立一种澄清过程，通过这种过程，儿童可以确定自己的价值观。这一过程被称为“评价过程”（valuing process）。

一个人是否获得价值观必须接受这一评价过程的检验。而这一过程主要包括三个阶段七个步骤：

选择：

（1）自由地选择

（2）从各种可能的选择中选择

（3）认真思考每一种选择的后果后进行选择

珍视：

（4）珍爱，对选择感到满意

（5）愿意向别人确认自己的选择

行动：

（6）根据选择行动

（7）以某种生活方式不断重复行动

综上所述，价值澄清过程的七个步骤涉及的三个方面的内容：选择、珍视、行动。这实际上就是价值澄清模式对价值的界定，只有符合这一过程的七个步骤的事物才能被称为价值。

二、价值澄清的实践应用

价值澄清在道德教育实践领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主要得益于它提出了许多具体的方法和策略，具有很强的操作性，容易被广大教育者所掌握。该模式提出的价值澄清方法很多，限于时间，在此仅举一两个例子帮助家长们了解价值澄清的方法。

（一）澄清反应

澄清反应（clarifying response）是价值澄清策略中最为灵活的一种方法。它主要是一种亲子间的对话策略，其方式主要是以一对一的交谈形式进行的。通过下面这个澄清反应的例子，我们可以对这一澄清策略有更为直观的了解。

有一个学生对老师说，中学毕业后他将去大学学习。如果老师回答，“祝你好运”或“读哪一所学校呢？”就不能起到帮助学生澄清价值的作用，如果老师问，“你考虑过其他什么选择吗？”则要好得多，它可以促使学生对自己未来的生活目标做更广泛、更审慎的思考。

从以上这段对话可以看出，诸如“祝你好运”“读哪一所学校”之类的回答更多地是重复孩子的价值观，并没有对其价值观有所澄清。有可能孩子的这种想法并不是其真实的想法，只不过是一种无意识的人云亦云罢了。

使用澄清反应时应避免的提问方式：

1．难道我没有告诉你要保持安静吗？

2．难道你不认为饭前洗手是个不错的主意吗？

……

以上提问的不妥之处就在于教育者实际上把个人的观点强加给了孩子，从而在很大程度上剥夺了孩子独立、自由选择和思考的机会。

一般来说，孩子在表示某种态度、抱负、目的和兴趣时，就是家长应该进行澄清反应的时机。

（二）价值单策略

价值单（values sheets）策略主要针对的是那些不适合交谈和讨论的问题（如政治信仰、性等）时采用的一种澄清方法。

比如，如何帮助孩子做好自己的时间管理？

家长可以设计这样一个活动。活动的名称是“时间馅饼”该活动的主要内容是：

家长引导孩子在纸上画一个圆圈，代表一天的24小时。由24小时构成的这个圆圈由不同比例的“馅”组成，比如睡觉、吃饭、玩游戏、写作业、和朋友聊天……家长引导孩子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在这个“馅饼”上写上他的“馅”。孩子填完后，家长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其进行价值澄清：

你满意你的时间分配吗？

你希望生活的最大部分是什么？将其画出来

你能合理地改变你的时间分配吗？你愿意做自我契约并签下自己的名字吗？

这样的活动，实际上是在帮助孩子对自我的时间管理进行一种主动反思。也许，当孩子看到自己的“时间馅饼”的时候，都会大吃一惊。

再比如，家长可以让孩子在纸上列出自己喜欢的13件物品，这些物品都必须使用插座，也就是说，离不开电。当孩子完成名单后，家长可以让孩子依次去掉电力不足的情况下应先放弃的三件物品，最后留下极为重要且会坚持至最后一刻的三件物品。这实际上也在帮助孩子进行价值观的自我澄清。

三、小结

价值澄清需要家长转变原有的教育观念。家长不再是知识和道德的权威，孩子也不再是等待价值灌输的容器。家长必须对学生生活世界中的各种价值事件具有道德敏感性。实际上，任何方法都不能独立解决所有问题，价值澄清也不例外。

以上简要地介绍了价值澄清的一些基本理论、教育主张和具体操作策略。感兴趣的家长可以看看《价值与教学》这本书。